当年,花想容是杀她的人,至少在记忆里是这样的,可是记忆是可以被篡改的。
玉璇玑笑道:“你想要亲自动手?这样就对了,有仇要报,杀人偿命。”
花离缓缓地走下阶梯,居高临下地望着花想容,曾经她的计划,就是让花想容死在最爱人的手里,那样才会将她镜花水月的爱情梦想给打碎了。
花想容仰视着花离,试图想要站起来,但是无论怎么努力,依然无法站立起来,好像双脚被束缚住,动弹不得。
花离道:“当年,你杀我的时候,有没有想过今时今日。”
花想容哈哈哈笑道:“你问这个问题,会不会太可笑了,你以为你杀了我,就能够改变什么吗?”
“是不能改变什么,毕竟楚天阔没有喜欢过你,不是吗?”
花想容讨厌花离这幅嘴脸,傲慢不可一世:“不,他喜欢我的!他爱我!他爱我!”
花离道:“你将我的尸体运去了佛行山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听说,我怀孕了。”
花想容愣神:“什么?”
花离道:“当时的我怀孕了,你知道这一点?”
“你怀孕?怎么可能?”花想容学过医,如果花离怀孕的话,她不可能看不出来。
悟实和尚说,送过去的尸体怀孕了,花离仔细观察着花想容看她,现在的她没必要说谎,也不像在说谎的模样。
花离笑道:“我没有怀孕吗?”
“你要是怀孕,我绝对不会将你送往佛行山。”
“为什么要将我送往佛行山?”花离看过佛行山,并不是什么佛家圣地,反而是妖僧横行的地段。
花想容不太记得当年的事情,抬头看向了玉璇玑,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瞳孔增大,嘴巴正想要说什么。
“咔嚓”两声,鲜血溅在花离的身上,花想容与花振宏的脑袋落地。
花离愕然地望着这一幕,不禁回头望向玉璇玑:“为什么要杀他们,我说过我要问他们事情。”
玉璇玑说:“都过去了,他们死不足惜,我们才是刚刚开始,何必执着于过去。”
花离冷笑:“如果我的过去只是一个谎言呢?”
玉璇玑脸上的微笑悄然凝落:“什么谎言?”
花离盯着玉璇玑的眼睛。
山鬼是一个谎言。
你生了我也是一个谎言。
她的人生是一个傀儡。
她的经历不过是傀儡到真身的过程。
因为她的灵魂具有这样的能力。
也就是说她从未死去,死去的是记忆。
死去的时候,她没有怀孕,而悟实和尚说她怀孕了,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。
就说明被运去佛行山的人不是花离本尊的身体,至于是谁,根本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上辈子花离本尊的身体在哪里?
花离跟玉璇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是机缘巧合吗?
不是,绝对不是巧合。
答案呼之欲出。
她的人生是傀儡人生,牵线的人是高高在上的母亲大人——玉璇玑。
玉璇玑笑道:“离儿,你为何用那种眼神看着我,身体不舒服吗?”
花离将这些想清楚之后,现在跟玉璇玑翻脸,她根本不敌玉璇玑的能力,头皮微微发麻,隐藏在袖子下的手颤抖着。
她露出一个微笑:“是的,我刚刚醒来,身体还有一点虚弱,再见到娘亲,太高兴了,看到仇人,不禁想起了往事,心情也低落,这样一惊一乍,让我心神受创,我能够休息一下吗?”
“当然。”玉璇玑重新披上了黑袍,命令梵音进来,让她带着花离下去好好休息。
梵音看山鬼对花离另眼相待,带着她前往大祭司的住所。
花离心绪不宁,脑海里都是她的那些论证,零零碎碎的东西重新拼凑起来,那副巨型的画轴慢慢地浮现了。
梵音领着她进了院子,偏头打量着花离,看她面色平静。
她说:“这里就是你的住所了。”
花离抬头,见到满院子的桃花,笑道:“谢谢梵音姑娘。”
梵音冷笑:“不客气。”
“山鬼,有多少个?”花离问道。
梵音说:“山鬼大人当然只有一个了,不过凡间有很多冒牌货,毕竟你也知道山鬼是神的分身。”
“神的分身?不是山神的分身吗?”花离奇怪地问道。
梵音勾唇一笑:“你果然见过山神大人啊。”
花离心头一惊,竟然被这个丫头套话。
“你见过神使了,被神选中的人果然不一样。”梵音笑道:“大祭司,欢迎你回来。”
花离问道:“你为什么认为我是大祭司?这里是大晋的话,我是第一次来。”
“这些问题,我可回答不了。”梵音笑道:“神宫,跟大楚,大魏的皇宫不一样,你不要乱跑,万一迷路了,我会很难办,这里四处都是大人的耳目,千万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花离怀疑这个梵音是在提醒自己:“谢谢。”
“不要给我找麻烦。”梵音高傲地离开。
花离拉住了梵音:“我想要吃东西,这里有吃的吗?”
梵音奇怪地望着花离,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吃饭:“等着。”
花离再次言谢,看着那些桃花,也没有心情赏花,走入了房间里,她双腿微微发软,只好坐下来,好好的将这些经历好好的梳理清楚。
云深消失了,花离苏醒了,玉璇玑出现了。
这些是巧合,还是命中注定?
如果玉璇玑现在的身体是来源于上辈子的花离,那么她达到了目的,现在为什么又要见她呢?
花离揉着太阳穴,脑袋隐隐作痛。
“脑袋疼吗?”
花离脑海里浮现异常的声音,抬头一看,四处空落落的,刚才分明听到了云深君的声音。
敲门声响起,食物的喷香传了进来。
花离难道是饿得大脑出现了幻觉吗?
饭菜是异族少女打扮的人送过来的。花离笑着说谢谢,但是少女表现很冷漠,一言不发,只是默默地送饭来,放下食物就走了。
花离问她多大了,在宫中待了多长时间?都没有得到回应,就像一个聋哑人,对花离的问题视若无睹。
梵音靠在门口,笑道:“不用问了,为了防止你动乱心思,故意派了一个聋哑人过来,给你喂食。”
花离看着梵音,还是那个样子,似乎隐隐藏着对她的妒忌:“为什么?难道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?怕我问。”
梵音说:“最见不得人的秘密就是大祭司。”
花离皱眉。
“你知道大楚与大魏,还有全朝百姓最想要见的人是谁吗?”梵音微微一笑,坐在了花离的对面。
花离嘲讽笑道:“该不会是我吧?”
“啧啧,在这个时候,你的脑筋转得特别快。”梵音肯定着花离的答案。
花离道:“为什么叫我大祭司,我好像跟大晋没有多大关系啊,难道我的过去跟大晋有牵扯吗?”
“你跟神都有牵扯,神是什么地位的人,你说你跟天下什么会没有牵扯呢?”梵音看着花离,笑道:“神的女人就是不一样,死了多少回都能活过来,就像……神。”
花离心头咯噔一沉:“你们想要用我做什么?”
“这个我就不知道了,我只知道我负责看着你。”梵音笑道。
花离知晓他们肯定有别的目的,或许跟云深有关:“云深君飞升了,以后我跟他再无关系,你们就算困着我,他也不会回来。”
梵音笑了笑:“云深君很有魅力吧,难怪那么多女子对他倾心啦。”
花离道:“我既然不知道梵音姑娘是深藏不露的花痴。”
“面对云深君那么出色的男子,又具有神格,很难保持不动心。”梵音撩了头发:“神格的男子就是不同,见了我也没有被我的色相所魅惑。”
花离看着她的皮囊,盯着她的眼睛看:“你有家人吗?”
“少打听我的事情,小心没有下顿饭给你吃。”
“你们就这样对付你的大祭司?”花离摆起了官威。
梵音扑哧笑道:“说你胖你还喘上了。”她站起来,缓缓地坐在了花离的面前,挑起了她的下巴,双目盯着她的眼睛:“你真绝色。”
花离浑身生寒,毛骨悚然,一掌拍掉了她的手:“我是女人?”
“色相,有分男女吗?”梵音的脑袋放在花离的肩膀上,搂住了她的腰身:“你身上有淡淡的草药味,比臭男人好闻多了。”
梵音的举动,超乎了花离的想象。
花离推开了梵音:“你什么取向?”
“美人,无论男女,我都喜欢。”梵音媚笑如丝:“你和云深君,我都喜欢。”
花离寒毛耸立,震惊地望着她,一时之间,不知道怎么说了,双取向的人,她还是第一次见。
梵音笑道:“我不够美吗?怎么,你没有跟女人玩耍过吗?我们要不要一起玩。”
“滚!”花离没了胃口,感觉自己受到了取向的侮辱。
“云深君飞升了,你为谁守身如玉呢?”梵音的腔调像成熟的老鸨,很懂得嘲讽人去激将人。
花离道:“将饭菜端走。我要休息了。倘若还有下次,山鬼大人饶不了你。”
梵音听到山鬼大人的名字,神色微微一变,似乎颇有忌惮,迅速改口道:“玩玩而已,至于那么认真吗?”
花离丝毫没有感受到她仅仅只是玩玩而已,口吻里面充斥着的是满满的……色气。
道歉也是毫无灵魂可言。
花离不耐烦,也不想要跟梵音再继续纠缠:“你可以滚了。”
梵音笑道:“你好好休息。”
夜幕彻底步入了深夜,花离的思绪一直不停地转动,不明白她的人生究竟被算计到何种地步。
玉璇玑的出现,至少应验了张子游的话。
是的,花离上辈子没有活过,为了打造一个身体,忽然感觉巨大的空虚感袭来,真真假假,虚虚实实,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走才是正确的道路。
就这样,花离站在窗前,第一次失眠,站到了天亮。
第二天的早餐依然是梵音送来的,吃完早饭,梵音领着她去见山鬼大人。
花离问其目的。
玉璇玑笑说:“我是你的娘亲,如今你也历劫归来,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生活。”
“劫是什么?”
“你跟云深君的情劫。”玉璇玑拉着花离一起去看看大晋的风景,站得高,看得远。他们还是头一回这样肩并肩地站在高峰之上,目睹天地浩大。
花离道:“娘亲,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?”
“嗯。”
“为什么是花家?”花离微微一笑,花家何德何能能让真正的山鬼盯上,如果她是被创造出来的话:“因为花家的傀儡术吗?”
玉璇玑知晓这个女儿越来越聪明:“是的。”
“我是你手中的傀儡吗?”花离想要搞清楚自己是谁?如果有灵魂,这个灵魂是从什么地方来,跟云深的牵连又是来自哪里?
玉璇玑说:“你不是傀儡,你有血有肉有思想,怎么会是傀儡呢?”
“我曾经以为我的傀儡术高深莫测,甚至创造出来了花想俊,尽管他做的再像人,始终不是人。”花离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花家拥有人造人的上古傀儡术。
花离道:“尽管他们表面上跟我们一样,可是只要受伤,就能够明显看到和我们之间的差别,他不会疼,没有知觉,断了胳膊就算行动不方便,也没有什么知觉,只是灵魂上没能接受自己的身体,还以为是生理痛。”
“你跟花想俊不一样。”
“是啊,我们不一样。”花离偏头望着玉璇玑:“我想起了小时候,你对我的训练,那个时候,我的身体不稳定,总是受伤,你篡改了我的记忆。”
在玉璇玑非人折磨的训练下,花离死了上千上万次。
花离说:“我曾经以为我是最厉害的傀儡师,能够人造人,能力非凡,非同凡响,现在才知道,我为什么能够制造出逼真的傀儡,不过是记忆深处隐藏着你一次又一次在我身上实验被封印的记忆。”
玉璇玑眸色变浓,静静地听着花离平静的言语。
花离迷茫着空虚:“娘亲,我是谁?来自哪里?该去往何处?你能给我答案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