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阳志军缓缓移开了视线,置于身后的双手微微握紧,薄唇紧抿着。
“对不起,我身体不舒服,请一天假。”白萍死死压抑着自己的委屈和难过,匆匆丢下这句话,便狼狈地逃回了自己的宿舍。
身后,欧阳志军望着少女强忍悲伤匆匆逃离的背影,眸色深深。
宿舍里没有人,白萍一头扑进自己的被子里,压抑的伤悲倾刻间决堤,将她淹没。泪水无声地滑落,滴进了枕头里,喉咙里有呜呜咽咽的声音即将逸出,白萍把手背塞进嘴里。
牙齿咬进了肉里,疼痛感终于成功的让呜咽声消失了。可心底里的悲伤,一旦打开了缺口,就怎么也堵不上了……
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枕头上,片刻就弄湿了枕巾。
蓦然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,白萍身子一僵,扯起被子胡乱抹了把脸,悲伤的开关,瞬间就被关上了,她是不会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的!
张青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,咬着唇瞅着白萍,迟疑地问;“你,还好吗?”
白萍一把推开被子,坐了起来,目光紧盯着张青:“你觉得呢?”
张青目光游离,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。
白萍冷笑一声:“我被当众辱骂、撕打,还被捋了工作,这可都是替别人背了黑锅呢。”别人二字,她咬得特别重。
张青身子一颤,不自在地说:“今天你受委屈了,吕老板让我告诉你,他今天这么做,也是为了保护你——”
“呵——”白萍失笑,“这太可笑了吧?我真的不明白,你和吕颂贤这样处心积虑地把我拉进这趟浑水,到底是为了什么呀?我白萍不过就是个农村出来的打工妹,我碍着你们谁了,你们要这样陷害我?”
张青震惊地抬起了头,“白萍,你不会是怀疑,今天这事是我告的密吧?”
白萍冷笑:“是不是,你自己心里最清楚!”
张青急了,“我不知道是谁,但那个人肯定不是我!我自己屁股上都有屎,怎么敢拿这种事捅到老板娘面前去呢?”
“可是全厂上下,就你和彭珍珠关系最近。”其他人,根本连和她说话,都说不上。只有张青,每次彭珍珠过来都和她有说有笑,非常熟稔的模样,甚至还常常邀请张青上他们家去吃饭。
张青张着嘴,哑口无言,只是反复地强调:“不是我做的,我张青虽然不是什么好人,可我敢作敢当,若是我做的,叫我天打雷劈!”
白萍的眉毛拧成了一团,她审视着张青的表情,张青似乎非常急切,而且眼神清澈,看似不像说谎。
可是在厂里唯一与自己有过节的人,只有张青!而且张青与彭珍珠最为熟悉,她在彭珍珠面前胡说八道,最便利。
若不是张青,还会是谁呢?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去相信什么,怀疑什么了,只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很荒谬,都很虚假,很残酷……
离火车站不远的一条街道旁有座大院子,这院子是车站职工的家属住宅区。住宅区门口有守卫,见到赵俊霖和赵金德便把他们给拦了下来,“你们找谁?”
“我们找宋副站长,麻烦您行个方便!”赵俊霖说着,递了包烟过去。
那守卫瞥了一眼赵俊霖,却不伸手接烟,只问:“你们找宋副站长有什么事?”
赵金德连忙说:“我们是想请——”
话没说完就被赵俊霖接过了话头:“我们是宋副站长老家的亲戚。”
赵金德诧异地瞥了眼赵俊霖,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谎,但却很聪明的没有吭声。
那守卫上下打量着赵俊霖,问:“那你说说,宋副站长是哪里人?”
“湖北武汉人——”赵俊霖用蹩脚的湖北口音说道。
守卫脸色稍霁,又问:“他家里有些什么人?”
赵俊霖只是偶然听说宋副站长是湖北武汉人,可他家有些什么人,他哪里知道呀?不过这个时候可不能认怂,赵俊霖只能瞎猜:“有他和他老婆——”
守卫凉凉地瞅着他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——”赵俊霖咬了咬牙,不管了,但愿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吧:“还有一儿一女——”
他边说边瞅着守卫的神色,没想到守卫点了点头,并未提出置疑。妈呀,居然被自己给蒙对了,赵俊霖刚松了口气,就听那守卫说道:“宋副站长前两天就出门去了——”
“啊?”赵俊霖和赵金德的脸垮了下来,“那他什么时候回来?”
守卫摇了摇头:“我这哪知道呀!”
赵俊霖怎么也没想到,一番折腾就换来这么个结果,两个人垂头丧气地离开门卫室,推着自行车往外走。
“现在怎么办?咱这生意不做了?”赵金德郁闷极了,会不会是自己太过背时,竟然把霉运传给了老大?
赵俊霖没吭声,拧着眉头在思索着什么,两个人走了十多分钟,赵俊霖突然“吱——”地一声刹住了车。
“金豆子,你还记不记得那守卫说宋副站长出门去了的时候,他是什么表情?”
赵金德微愣,一边回忆一边说:“这,能是什么表情,就是平常的表情啊……”
赵俊霖却兴奋地说:“不,他在撒谎!他盘问我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的眼睛,可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神却像左瞟,根本不敢和我对视。”
赵金德想了想,“好像真是这样,可这又代表什么?也许是巧合吧——”
赵俊霖却越说越激动,把车调了个头,边踩单车边说:“绝不是巧合,咱再回去看看!”
很快两人又一次来到了家属楼小区那儿,这一次他们改变了策略,赵金德跑过去缠着那守卫,问东问西的,还故意用身体挡住了守卫的视线。
然后赵俊霖趁机一溜烟地钻了进去,到了小区里边,就好办多了,居民们可没有守卫那么难缠。
赵俊霖随便找了个人,就把宋副站长家的住址给问了出来。
第六幢二楼206房,赵俊霖一边念叨着打听来的地址,一边来到了第六幢楼楼下。刚想上楼,突然迎面从楼上下来一个女人。
这女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,生得婀娜美艳,富贵优雅。那精致的妆容,得体而时髦的穿着,无一不彰显着“养尊处优”四个字。
两人一照面,顿时双双愣住,呆若木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