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坊多为乐伎,而钟鼓司多为太监,黎戍当的这个官其实很尴尬,经常出入后宫给皇帝和后妃逗闷子,怎么着也得避嫌,在他之前都是由太监来做司正。
不过,黎国舅何等精明的人,怎么可能单单是听从了颐灏的话,仅仅让黎戍当一个杂耍和唱戏的小喽啰?
就算黎戍再被他骂成畜生,却也是亲生骨肉,还是希望他能开了窍,一步一步往高位上爬,至于那高位有多高,且看后来的天下是谁的天下了。
钟鼓司和教坊司这个差事,容易见到皇上,又因为当今圣上爱戏剧的玩意儿,便更容易讨得他的欢欣,那么,升官的机会也就更多。
然而,黎戍打完招呼后,那个会唱戏的小杜公公表情却不似从前那般爽利,带着显而易见的尴尬,笑道:“黎大人,近来可好?”
黎戍没察觉出来,环顾钟鼓司,颇有兴趣地问道:“这么大的园子,你们平日里都排什么戏呢?”
那小杜公公命人呈上了一叠厚厚的集子,道:“这些是从前给圣上唱过的本子,请黎大人过目。”
一口一个大人,说话打着官腔,前几日还跟他相谈甚欢,变得可真够快的,有什么直接说便罢了,偏要让他自己去看。
黎戍和慕容赫一样,素来最不爱看带字的东西,四书五经也好,戏本子也好,看到就觉得倒胃口。
好心情一扫而光,黎戍随手翻了两页,与钟鼓司的人打了个照面,大体数了数有几个人,便不想再呆在此处了,命方才的那个领路太监再带他去教坊司瞧瞧。
教坊司与钟鼓司离得有点远,快出皇城了。
教坊里清一色的乐伎,环肥燕瘦都有,抱着琵琶的,弹琴的,演奏箜篌的,总之,各司其职,每人皆有所长。
一双双含情的眼睛盈盈地望过来,秋波快把人给淹没了,黎戍不由地打了个冷战。
天盛国有明文规定不许王子皇孙或朝廷官员嫖宿乐伎,一经发现,必当重罚。
然而,这一条例,对黎家来说却是个重大的转折点——当年华彰帝为皇子时,便因勾搭乐伎而遭受重罚,亲王位被削,人也被贬至北郡府荒凉之地,整整呆了六年才得以重回盛京。
那个大胆妄为的乐伎,便是如今的黎贵妃。
一朝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,彻底扬眉吐气,也让从前那些瞧不起她的乐伎们悔得肠子都青了。
黎家也从那惊世骇俗的一嫖而慢慢浮上水面,虽然起因不大光彩,但权势之下,谁还敢计较这些来路?
身为皇子的华彰帝因为嫖宿乐伎而被查办,讽刺的是,待他登基之后,这条祖制仍旧严格执行。
然而,这些卖艺不卖身的宫廷乐伎们虽然比外头的乐伎清白高尚得多,却也希望得到一个长久的依靠。
是以,当她们打听到新上任的司正是个正正常常的男人,且是朝廷重臣之子时,便多多少少存了些攀附的心思,这些接二连三的秋波可不是白送给黎戍的。